他一定会去他意中人那儿风流,边嘲笑她的悲哀。
送入口中的菜越来越咸,脸上的热泪是怎么抹也抹不完。
不!她不能在此坐以待毙!
丢下手上筷箸,她一个箭步冲向大门,用力推开。
「夫人,新婚夜您不可以外出!」
见门口站立两名丫鬟,芯鄀傻了。
他竟然派人监视她,想必早就猜出她会趁机逃走吧!
「我只是开门透透气。」芯鄀心情低落的将门阖上,旋回内室。
走到洗脸架前,洗掉了脸上浓厚的妆容,再卸去身上的喜服,仅着中衣的她万念俱灰的和衣躺下。
明日,会有什么样的日子在等着她呢?她抱着头,压根儿不敢去想像。
哭得昏沉的她总是醒了又睡,睡了又醒,数不清是第几次睡着时,她恍惚听见大门被开启的声响,一个属於男性的脚步声缓缓踱来床前。
他来了?
芯鄀抱紧丝被,全身僵硬。
难道他的报复,从新婚夜就开始,丝毫不留给她喘息的空间?
「我第一次听闻新娘自个儿饮掉合卺、自个儿脱衣上床的。」
芯鄀紧闭着眼,当自己睡着了,啥都没听到。
躺卧的床榻忽地一沉,是他坐上了床沿,接着她感觉到他的接近,薄唇就停留在她耳畔,呼出的鼻息热烫烫的令她心悸。
「你说,我该怎么折磨你才好呢?你这个小骗子!」长指在裸露的窍颈上游移,所到之处皆引起一阵紧绷。
她紧抓着胸前的丝被,好似这么做,被他骚乱的心跳就会平稳。
「不回答吗?」
忽地,他张唇含住贝形耳廊,舌尖就沿着凹陷处舔舐,她一时受不住汹涌窜出的酥麻感,嘤咛了声。
「醒着?」
用力咬紧泄了底的唇,她豁了开来翻身道:「你想怎么样?」
「我想怎样?」雍轼挑高单眉,「你有立场质问?」
「怎么没有!」结局再悲惨也不过如此,她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?「你一直不愿娶我的不是?当我如了你的愿,你却反过来苦苦相逼,硬是要我嫁给你,我当然有立场问你到底想干啥!」
「我没想干啥,我只是不想放过你。」
雍轼双掌扣住皓腕,控制她想坐起身来的举动,将她压制在床上。
「你!」芯鄀挣扎了下,心里明白力气不大过他,干脆直接放弃。「为什么这么恨我?」明眸坦荡直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。
「你敢说你不明白?」
「我当然不明白!我都让你称心如意了,我甚至……甚至也祝福你与意中人百年好合了,为何不肯放过我?」
「我就是听不得你的祝福!」雍轼牙一磨,面色阴沉。「冠冕堂皇的说些漂亮话,以为我就会买帐?曾经有过的山盟海誓,轻易的抛掷,教人怎么可能不生气!」
她现在是动辄得咎就是了!
不管她说啥做啥,他统统都看不顺眼、听不入耳就是了!
他明明就不想娶「余芯鄀」这个人,现在却指责她的背弃,是否太可笑?
「那又如何!反正那种轻如鸿毛的山盟海誓,你可以跟几百个女人说!」他握得她的手腕好疼。
「哪来的几百个女人?你当真以为我在妓院的形象是真的?」
「我知道那是假的,但是——」她痛心裂肺的大吼,「你有其他的意中人是真的!你急着退亲不是为了女扮男装的『小环』,而是另外一个美丽的女子!你负了我,我骗了你,咱们扯平!」
「另外一个?」
雍轼愣了下的空档,芯鄀感觉手腕的力量微松,立刻挣扎扯离禁锢,背对着他,面墙而坐。
「那女的是你作梦梦到的吗?」雍轼的语气有着几难察觉的微哂。
「我亲眼见着的!」每每想起他们亲昵依偎的一幕,她的心就阵阵发疼。
「何处?」
「你家门口。」
「何时?」
「旬日前。」
雍轼脑中灵光一闪,不声不响的走出房。
他走了?芯鄀讶异回头。
修长挺拔的背影在她眼前逐渐消失,她无力的靠在墙上,努力的不去思考,不去想与他有关的一切。
如果将脑袋放空,也许就不会再有哀伤沉痛。
时间不知过了多久,毯纹格子大门突然又开启了。
她心一惊,下意识坐正,双眸直勾勾的盯着挡着大门的屏风,等待他的再次出现,然而,她却先听到娇俏的女声传入耳。
「你怎么带我来喜房?这是不吉的!」
他带了谁过来?女人?
「别管那么多,进来就是了!」
当他的身影与一具娇小窍细得不可思议,脸儿秀丽清妍的姑娘出现时,芯鄀的手难以遏止的颤抖起来。
「是她吧?」雍轼见她面白如纸,明白自己猜对了。「你说你在我家大门口看到的姑娘。」
「我怎么了?」雍荃一头雾水的指着自己的鼻尖。
「她说你是我的意中人。」
「啥?」雍荃瞪大眼,随之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,「这可不行!哈哈……这可不行……」
她在笑啥?芯鄀面色越来越难看。
「我可没这么惊世骇俗,连乱伦这种伤风败俗之事也做得出来。」
旬日前,他送正为生死不明的符公子而几近崩溃的雍荃出门,前去平江府查探消息,想必是那时候被芯鄀误会了。
嫂子竟然误吃她的醋?这实在太好笑了!雍荃笑得乐不可支。
乱……伦?芯鄀瞪大眼。
很好,她总算明白了。
「你可以走了。」雍轼摆了下手。
「大嫂,小姑这就离开了,两位请好好休息。」雍荃忍笑忍得全身轻颤。
雍荃离开后,雍轼走来床沿,双手环胸,居高临下睥睨着她,「这下你还有理由说是我负了你,你对我毫无亏欠?」
一切都是她误会了?
误会解开的当下,芯鄀心口没有任何欣喜,因为她明白,她即将承受的会是更为残酷的报复。
「你想……怎么做?」是不是一剑杀了她还比较痛快?
雍轼嘴角微微一扬,「说来,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,也是我们有正式夫妻关系的初夜。」
粉躯一震,「我明白了。」
颤抖的窍指捏住中衣的系带末端,拉开系结,可不知怎地,简单的一个结竟让她扯死了,她心烦气躁的扯着,眼泪模糊了视线,她气恼的狠狠抹去,最后索性手指缠住带子,使劲将其扯断。
她的手指窍细,仅有拨琴的力气,以丝织成的系带怎么也扯不断,反倒是扭红了她的指尖。
即使如此,她仍是用尽所有力气,死命的扯着。
「够了!」终於再也看不下去的雍轼一把将她搂住。「够了够了!」
突如其来的拥抱,让芯鄀有些错愕。
「雍轼……」他的表情为何在愤怒之中还有着无奈?
「我承认当我知道事情真相时,非常的光火,我认定你居心不良,将你视为蛇蠍女。可经过一晚的沉淀,我冷静了,细细回想我们打自相识以来的经过,我明白两人的相爱,亦是你所始料未及,这不是你的过错!」
他不是不讲理的人,甚至他们之间亲密情事的发生,都是她在喝醉酒、脑袋混沌的情况下,被他哄诱上了床。
或许刚开始她是有所企图的接近,然而硬将她的人拉进了他的心房,将她的心锁在他身上的,是他的积极追求。
也许她曾想先开口说明她的真实身份,然而他却先把与翠娘之间的恩怨朝她全盘托出,在这样的情况下,她怎么敢提?
想必在那一段时间中,她心上受到了极大的痛苦,而他却在不知悉的情况下,未给予任何帮助。
他怎么会忽略了当他自屏风后方将躲藏的人儿抓出来时,那握在掌心中的臂膀有多窍细。
她瘦了,也憔悴了。
在等待着他前来退亲的这段时间,她是如何痛苦的度过每一个漫漫长夜?
然而,当想通了的他在第二天决定与她以平静的心冷静相谈时,余夫人泪眼婆娑告知她已前往佛寺,恳请方丈大师为她剃度。
他急了,匆匆赶到佛菩寺,不料却听到了她愿意『虚怀大度』的将他让给其他女人!
「可你不是说娶我进来是要报复我?」而且他刚刚的表现的确是很无情啊……
「你以为我要报复你什么?」想到她的「祝福」,握着窍臂的手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,「报复你的一开始就放弃,报复你不愿意跟我长伴一生,报复你的大方,就算我与其他女人双宿双飞你也不痛不痒!」气得他恨不得剖开她的脑袋,仔细的瞧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!
「不是的!不是的!」她死命摇头。「我既难过又痛苦,可你恨透了姑母,不想与她再有任何关系,我又误以为你有意中人,所以我……我……你可知道作下那样的决定,是多痛苦的一件事?」她难以抑制这段时间来所受的煎熬,额头抵着他的胸口,嚎啕而哭。
「傻瓜……」五指深陷入浓密的发,薄唇充满怜惜的亲吻头顶。
他坏心眼的欺负她、惩罚她,强逼自己漠视她的眼泪,即使那会扭疼他的心。
就因为心口会疼,就因为在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时,对她仍有依恋,更让他气恼她竟可以在他决定娶她时,直接允了退亲一事。
「我跟姑母有着血缘关系,你真的不在意吗?」她忐忑不安的问。
雍轼定定的回视哭得红肿的水眸,轻声道:「你知道荃儿的未婚夫是谁吗?」
她摇了摇头。
「二娘的外甥。」
「咦?」她讶异的水眸微微瞪大。
「当时她曾经步入相同的挣扎,甚至放弃了这段姻缘,是我劝她去追求的。我娘当初千方百计保住女儿们在孟家的优渥与自主,不会受到大娘与二娘的迫害,目的就是要她们得到幸福。只要能与对方幸福过日,他是二娘的外甥并不重要,如同当我爱上你后,你那无法选择的血缘关系也不重要了。」
「真的吗?」她欣喜的摀住小嘴。
「真的!」他肯定颔首,「娘子,可否开始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了?」他暧昧一笑。
芯鄀娇羞的俏脸微红,「好的,相公。」
雍轼开朗的绽扬嘴角,抱着怀中的娇人儿躺卧床铺。
床架上的纱幔轻轻缓缓的落下了……
【全书完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