丫鬟喳喳呼呼的声响,惊扰了正坐在前厅里,蹙着眉,喝着茶的余老爷、余夫人。
「那丫头终於回来了!」担忧数日,派了人去扬州寻找却无下落的余夫人慌忙起身。
「坐着!」余老爷大手拉住余夫人的窍臂,硬将她按回椅上。
「我要去看我女儿呀!」看她好不好,是否受了伤呀!
「人都回来了,有差这一时半刻吗?」余老爷沉着脸道。
担忧的大石一落下,余老爷的怒火燃得更甚。
这丫头竟然留书离家出走,仅带丫鬟一名前去扬州探未婚夫的底细,也不想想自个儿从小到大未出门半里远,这一趟扬州之行,可是让父母担足了心。
怕女儿出意外,余老爷连忙派人去扬州将两人抓回来,可派去的人回覆未找到主仆俩,倒是带了更多孟少爷惊世骇俗的小道消息回来。
这男人不只嫖、不只赌,还有断袖之欢,他真能将女儿推入火坑吗?
「你还说!都是你,教你退了孟家那门亲事,你不愿意,拖得咱们女儿都快变老姑娘了,只好自力救济,实际去扬州查明未婚夫到底是何原因不肯过来迎娶!」喘了口气,余夫人又继续怒道:「我不管你曾受过你姊姊多大的恩惠,也不管你能高中殿试取得官职是大姑一路栽培你过来的,我的女儿,绝不能因此误了一辈子幸福!」
「好了!好了!你还要罗唆几次才会罢休?」
自女儿离家后,妻子一直在耳旁念念念,叨念得他耳朵都快长茧了!
「念到你退亲为止!」余夫人重重哼了声,不甩丈夫的制止,走向前厅门口。
人才刚离了椅子,一个窍细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。
「爹、娘,女儿回来了。」
看到女儿的妆扮,两位老人家不约而同瞪大了眼。
终於明白为何派去的人会找不到她们了,这两个丫头竟然女扮男装?
「女儿啊,你可总算是回来了!」余夫人一个箭步握住女儿的臂膀,上下打量,「你这一路上平安吧?」
「平安。」芯鄀轻轻点头。
「平安就好。」余夫人松了口大气,露出这几天难得的笑容,「平安就好。」
「过来!」余老爷低喝一声。
芯鄀早有心理准备大祸即将临头,走来余老爷面前,未等他开口,主动双膝落地。
「爹,女儿不孝,让您跟娘担心了!」
「知道我们会担心还敢留书出走?」
「对不起……」芯鄀抿唇垂首,呐呐说着抱歉。
「好啦!人平安回来就好,骂什么骂啊!」余夫人狠瞪了余老爷一眼,伸手拉起女儿。
「女儿都被你宠坏了,才如此胆大妄为!」竟然还女扮男装出城,这传出去教他以后如何做人!
「别理你爹!」老家伙性子固执得跟石头没两样,余夫人不爽很久了。「来,告诉娘,你这回去扬州有何斩获?」
芯鄀沉思了一会儿后,方道:「孟少爷即将来退亲了。」
「啥?」多年心愿达成,一时之间,余夫人脑筋有些转不过来。
「他来退亲?这怎么可以!」余老爷眸中露出凶光。
被退了亲事,女儿以后还能许好人家吗?
「怎么不可以!」余夫人回首瞪视。
「你有没有想过后果啊?」真是愚妇!「女儿被退亲,外头必会谣言是女儿这方面有问题,以后要再谈亲事谈何容易,更何况她都快十九了!」
「就算女儿终身小姑独处,也总比嫁给一个每天不是上妓院,就是窝赌坊,还好男色的男人好!要嫁给那种浪荡子,怕出不了两年,你女儿就会给活活气死了!」
他不是这样的人!然而所有的辩驳,芯鄀只能藏在心里。
他千方百计弄臭自己的名声就是为了退婚事,她又何必破坏他的计划呢?
「小姐,您这次怎么不帮孟少爷辩解了?」一旁的小环不解的问。
「你少多嘴。」芯鄀横过去一眼,小环连忙乖乖闭嘴。
「就算活活气死,也总比名声败坏的好!」余老爷站起身来吼道。
「名声?你就只注重名声,却不肯替女儿着想!」余夫人好寒心。
「女人家懂什么!」余老爷撇了下不屑的嘴。
「你再说一句,我就跟你拚了!」余夫人当真捡起了拳头。
「爹、娘,您们别吵了。」眼看他们越吵越烈,芯鄀连忙走来两人中间阻止。「如果爹当真如此在意名声问题,那就由我们这派人过去退亲吧!」这也算达成了雍轼的愿望。
「这怎么可以!」
「又不可以了?」余夫人不顾女儿阻挡,玉指戳上丈夫的胸膛,「你只有两个选择,一个是我们主动退亲,一个是等人家来退亲!反正最终结果都是退亲,看你要哪一个!」
余老爷顿时陷入两难之中。
由女方退亲,对不起姊姊;等男方过来退亲,却又坏了余家的名声……余老爷脑中闪过疑问。
「孟家这门亲事拖了这么久,为何会突然决定要退亲?」余老爷不解的问,「你这次去扬州,做了啥?」
「我没做啥。」芯鄀幽幽回道:「那孟少爷心中早有意中人了,为了不辜负意中人,只好退了亲事。」
「有意中人?」发出惊讶之语的是小环,「奴婢怎么不知道?」
「你知道的事可少了!」死丫头老爱多嘴。
「有意中人又如何?你娶为正妻,意中人纳妾,皆大欢喜。」余老爷心中打着如意算盘。
芯鄀顿了下方回,「意中人应该不只一个。」
「统统纳为妾室啊,这正妻你来当就好。」
「可是……」可是他一点都不想娶她啊!
「男人纳妾天经地义,难不成你不准你未来的相公纳妾?」
「不是的。」芯鄀轻叹了口气,「算了,我不说了,一切就照爹爹的意思吧!」反正爹的如意算盘到了雍轼那一关就会破灭的。「爹、娘,女儿倦累,可否先让女儿回房休息?」
「去吧!」余老爷挥挥手。
「女儿啊!」余夫人担忧的问,「你还当真要照你爹的意思嫁给孟家少爷?」她怎能明知眼前是火炕,仍狠心的将女儿推入呢!
抬首迎视母亲不予苟同的神色,芯鄀淡笑了下,悄声道:「您放心,爹的如意算盘不会成的。」
「你有把握?」
「嗯!」螓首轻点了下,一丝难以察觉的哀伤闪过幽眸,「很有把握。」
◇ ◇ ◇
「少爷,马车已准备妥当。」小厮走进雍轼的院落,低声报告。
「我这就过去。」
一旁的丫鬟自衣架拿下外衫,替雍轼套上。
「爷,您当真要亲自前去南京退亲?」丫鬟红儿问。
「嗯。」
「可这事没让大夫人知晓,会不会不太好?」红儿在孟家工作也有七八年了,知晓少爷的婚事可是大夫人亲自指婚的。
「不需要问过她。」雍轼面无表情回道。「走吧!」
「是,少爷。」
红儿拿起行囊,跟在雍轼后头出门,尚未走到前院,就见着来访的孟家二女婿——黎恪非。
「姊夫?」雍轼意外黎恪非怎会大清早就出现。「你怎么来了?」
「我有事找你。」他瞧见丫鬟手上的行囊,「你要出门?」
「嗯,不过不急。姊夫何事相找?」
黎恪非意有所指的瞥丫鬟一眼,雍轼心领神会,吩咐红儿先上马车。
「咱们去迎宾室吧!」
迎宾室就位於前院,是有陌生客人前来拜访时先安置的花厅,也是目前离他们最近的隐密处所。
「你还记得我上回跟你提过,有关於二娘派人在比武招亲擂台上,暗算我一事吗?」
「记得。」
「虽然那次的暗算事件,有符公子可为人证,证明是二娘所为,但符公子既已亲自为我挡下灾祸,我也不想让他难做人。」毕竟他与二娘仍有姨甥关系。「为了引蛇出洞,我想请你配合演一出戏。」一出可以取得证据的戏。
「姊夫请说。」
黎恪非低声说明他的计划。
闻言,雍轼微微一笑,「这不用演,我早就打算如此做了。」
「那好,咱们就照计划进行吧!」
「好。」
雍轼与黎恪非一块儿离开迎宾室,走来停放於大门口的马车处。
「红儿,下来吧!」雍轼开门道:「咱们先不去南京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