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色粗衣的儿子看着老父手中的那几张纸,有些松了口气,道:
“竟然不是摊派徭役和多收田赋,这群狗官终於有了些良心。”
老父看了眼四周,十分警惕,催促道:
“说什么瞎话呢,快走快走,莫要在这里磨磨唧唧。”
大部分的里长都是如他这般,不想在这县衙门口多呆片刻,也不相互议论,都是默默地出城,往自家的村庄走去。
这年头做里长不是什么好差事,上头催缴各种税收衙役,都是落到他们头上,若是敢稍加松懈,冲欠了官府的,指不定就有牢狱之灾啊。
村里的村民大字不识一个,当这些里长与上头的官老爷和买田的狗大户沆瀣一气,鱼肉百姓,没个好脸色看,有些还视若仇敌。
真就是小媳妇两头受气,两头不讨好。
这粗衣父子俩向着县城外一处较近的村落赶,遥遥可以看见他们家房屋屋顶上飘出的炊烟。
黑色粗衣的儿子从老父手中拿过那几张图纸,翻开随意看了看,不禁就有些手抖,脸色也变了变,道:
“爹,这是董家小子和徐家小子他们?自从把田卖了后,就没看见他们这几人了,我还以为他们是投了山寨水寨,做了草莽汉子……怎么,怎么会上了县衙的告示。”
粗衣老父想起自己方才在衙门中看到的那几具屍体,看了看四周,道:
“他们……他们都……已经死了。”
那黑色粗衣, 脸上有雀斑的年轻男子猛地一眨眼,喘起粗气,问道:
“死了,怎么又死了?又是被……”
那粗衣老父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脑袋,瞪眼道:
“别给我到处乱说,这事要埋在肚子里,待会……这几张公文,你给我拿去烧了,莫要让旁人见到了。”
那黑色粗衣男子脸上却现出其他的表情,道:
“往日这种事情,下面人随意糊弄,上头那群官老虎也不管,怎么这次,却突然发了几张告示……莫不是……”
黑色粗衣男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,眼眸一亮,道:
“爹,我昨日去隔壁村里,听说京城里专杀各类贪官污吏,抄狗官的家的那个什么,锦衣……靖安司的人来了,你说这次,会不会就是他们想要调查冤案,把那些狗官抓起来……要是这样,这告示不能烧啊……”
老父额上皱纹都跳了跳,几乎是要跳起来,用手用力的拍了拍儿子的脑门,嗡嗡响,小声呵斥道:
“你知道什么,隔壁村里传的什么消息,那些靖安卫可是那般好相处……这几日县内都在传,这些屍体就是在那些锦衣卫押送的船队下发现的,说不定就是……”
那黑色粗衣男子脸色苍白了下,道:“这些官老爷,都踏马是一路货色,残害百姓……”
他们此刻正走在一条林间小路,两侧树木正繁茂,突然路旁右侧冒出一条人影。
“我靖安司中人,怎么会残害百姓,鱼肉乡里,这位老汉,你莫要乱说。”
说话之人甚是年轻,语气中带着愤愤之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