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几日燕翎早出晚归,那一夜伤口崩开了血,宁晏恼了,余下几日说什么都不让他碰,燕翎讪讪的,总归夜里要抱抱她才肯放手,宁晏便随他,等她睁眼,身旁的枕巾早已一片湿凉。
直到十五这一日,宁晏睁着昏懵的眼醒来,迷迷糊糊瞧见珠帘外坐着一人,他身形颀长挺拔,穿着一件雪青色的袍子,手里捏着一卷诗书,立在窗下看雪,恍惚间听到动静,扭头朝内室望来,他逆着光,瞧不清他的表情,大约猜到那双眼钉在她身上。
如霜与如月已打水进来,搀扶着宁晏净面漱口,燕翎掀开珠帘就在一边看着,“外祖母要见你,我陪你过去。”
宁晏今日穿了那件蜜粉色的缎面软褙,底下一条桃粉的素面长裙,外罩一件银红的雪狐毛大氅,胸前缔着如意结,因着要去见长辈,特意化了淡妆,她本就生得明艳,这会儿倒有几分天仙下凡的模样,在镜子面前转了一圈,眼巴巴问燕翎,“妥当吗?”
燕翎眼神就没挪开过,这件缎面褙子极是修身,盈盈腰身往上烘托出那弧形的饱满来,身段过於耀眼,燕翎上前将她胸口的系带越发扯紧了些,将上身都罩得严严实实,这才颔首,
“很好,出发吧。”
天色已放晴,路面却依然积了雪,偶有晨风袭来,将老树枝桠上的残雪给吹落,雪簌簌扑来,眼见要砸在宁晏面颊,燕翎侧身一挡,一颗冰渣歇在他眉角,在晨阳里熠熠生辉,正中的宫道被清理出来,青石地砖湿漉漉的,幸在宁晏穿了高底的缎面绒鞋,这才不觉得冷,她也顾不上冷。
她虽是没见过皇太后,也听闻这位太后杀伐果决,性情霸烈,在朝野威望隆重,宁晏原先对这样一位极有政治手腕的皇太后怀抱景仰与佩服,可如今一想到这人是燕翎外祖母,心里不由犯怵。
皇太后是燕翎最看重的女性长辈,又是站在权力之巅的女人,若是长公主在世,根本轮不到她嫁燕翎,也不知太后对这门婚事是什么看法,若她说什么做什么,宁晏是毫无招架之力。
燕翎一路握着她的手没放,他今日穿着二品绯袍,衬得那张脸跟玉华似的夺目,英华内敛四字形容他最是合适不过,他心情便松乏许多,甚至唇角隐隐含着一抹笑,宁晏心里发慌,忍不住便问他,
“世子笑什么?”
燕翎也察觉到了宁晏的紧张,安抚道,“别担心,外祖母会喜欢你的。”宁晏这样的姑娘,没有人会反感,外祖母也当如是。
宁晏无声笑了笑,总算走到了慈宁宫,红墙绿瓦的廊芜下,候着一群人,除了太子与太子妃,连三皇子,五皇子与宁宣也都在。
三皇子当先走过来,一把拉住了燕翎,“你可来了,这数月来,咱们都没机会给祖母请安,听闻祖母今日要见你媳妇,你行个好,带着咱们一道进去,哪怕远远给祖母磕个头也成。”
燕翎不着痕迹松开了宁晏,宁晏跟在他身后踏上了廊庑,朝诸位皇子皇妃行礼,太子妃依然是那一脸温和的笑,宁宣则神色晦暗看着她,隐隐有几分委屈。
宁晏没搭理她,静静候在一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