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3章 你撒谎(2 / 2)

说完,放了筷子就走。

沈故渊平静地看着她的背影,也没开口留人,掐指算着,略有所思。

忠亲王收了何宛央为义女,在王府摆了酒席,请了静亲王、义亲王和仁善王爷。沈青玉还没来得及搬府,被沈故渊一并带了去。

在看见何宛央的时候,沈青玉傻眼了,瞪着她半晌没说出话来。

“我这个义女,有点特殊。”忠亲王笑道:“是故渊介绍的,身世有些飘零。”

“岂止是飘零。”沈故渊补了一句:“未入洞房就守寡,简直算是凄惨了。”

在座的几位王爷都是心软慈悲的人,义亲王闻言就道:“既然如此,那何不再指一段好姻缘?前尘往事,就不必再究了。”

“义亲王觉得妥当?”忠亲王眼睛亮了亮。

义亲王笑着拱手:“这有何不妥当的?”

静亲王也点头:“没立牌坊也没进洞房,改嫁不算什么大过错,加上如今这亲王义女的身份,招个上门女婿来一起孝敬你,倒也不错。”

这个主意好啊,白捡一个义女,还多一个女婿?忠亲王很满意,侧头问沈故渊:“故渊你既然是宛央的恩人,这婚事,不如你也帮忙着张罗张罗?”

沈故渊沉吟。

旁边的宁池鱼一早猜到要发生什么,只管盯着那边的沈青玉瞧。

沈青玉的脸色可谓精彩,震惊未散又多一层惊惶,频频往何宛央那边看。

“三皇叔这是干什么?”沈知白坐在他旁边,小声问:“瞧着让人背后发凉,好像要算计谁似的。”

池鱼侧过头去小声道:“你看他穿得那么喜庆,就适合当媒婆,能算计谁啊?顶多是说个媒。”

“说媒?”沈知白低笑:“我原以为他今日来就为着你我呢,想不到还有别的媒要说。”

池鱼抿唇,看了看那边准备开口的沈故渊,淡淡地道:“他是急着想回去属於他的地方了,所以大锅炒,一铲子想把所有事都做完。”

这猜的是没错的,沈故渊本也是慢慢悠悠地在人间晃荡,不打算走。可自从皇陵棺材里躺了回来,他每晚都做噩梦,梦里那女人给他的感觉还越来越近。

郑嬷嬷说,他前世没有什么姻缘,若是不一直做这个梦,那他也就信了。但这么几天连续不断的诛心之梦,沈故渊起了疑心。

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却很重要的事情被人抹去了,他想不起来也找不回来,只能快些完成这凡间琐事,回月宫里去找水月镜看个明白。

所以,何宛央和沈青玉的姻缘,他不打算一步步慢慢来了,直接把两人送做一处即可。

“真要给宛央找个姻缘的话,我看堂下就有人合适。”沈故渊转眼看向沈青玉:“而且镇南王之前与忠亲王交情匪浅,他的儿子来做王爷的女婿,想必王爷十分高兴。”

青玉?忠亲王喜上眉梢地道:“这倒是好,本王本还想着不知道该如何照顾青玉呢,来做我女婿好啊,以后我这老头子天天就给你们操心,也不怕闲得无聊了。”

“王爷。”沈青玉有些尴尬:“我与她……”

何宛央捏紧了手,不敢抬头看。

“你与她是有夫妻相的。”沈故渊道:“既然你还没有正室,何不试试呢?”

“三皇叔……”沈青玉皱眉,他不懂这唱的是哪一出,他和何宛央是认识的,三皇叔应该知道啊,这怎么就装作什么也不懂似的,乱点了鸳鸯谱?

“怎么,你这是不愿意么?”忠亲王冷静了下来,一脸好奇地看着他道:“我这义女长得也算周正,你看不上?”

“不是……”

“哎呀,你们当着两个人的面儿说媒,年轻人总是会不好意思的。”静亲王嗔怪地看着他们道:“原以为你们说媒靠谱呢,结果倒是帮倒忙。”

说着,看了几个年轻人一眼:“知白,你带着池鱼青玉和宛央先去庭院里走走,过会儿再回来。”

沈知白挑眉:“你们说他们的媒,我和池鱼回避什么?”

说完,他就拍了拍脑门,低笑道:“当我没说,池鱼,走。”

宁池鱼干笑两声站起来,朝各位行了礼就往外退。

他们一并要回避,自然是要连他们的媒一起说了。池鱼抬眼,望了望坐在一旁的自家师父,心里叹了口气,替他们关上了门。

庭院里两男两女站着,多多少少都有点尴尬。

沈知白很自然地站在池鱼身边,低声道:“你看那边。”

池鱼顺着他看的方向望过去,就见沈青玉表情很僵硬地望着庭院,何宛央站在他身后,痴痴地看着他。

眉梢微动,池鱼拉着沈知白就默不作声地退出庭院,躲在月门旁边偷看。

“青玉哥哥。”宛央怯生生地道:“我这算不算运气好?”

“这岂止是运气好。”沈青玉神色复杂地转头看她:“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福气。”

脸上一红,何宛央揉着衣角,小声嗫嚅:“我也没想过能这样……但是现在……那个……他们说要给我找门亲事。”

“嗯。”沈青玉恢复了常态,平静地道:“你如今的身份要再嫁倒是终於不尴尬了。”

心里一喜,何宛央眼睛一亮。

“不过,与我就算了。”沈青玉道:“我不好拒绝忠亲王,等会他们若是再提,便你来拒绝吧。”

笑意僵在了脸上,宛央愣愣地看着他:“你……还是不愿意娶我?”

“我不喜欢你,跟你的身份没有关系。”沈青玉皱眉:“就算你变成公主,我也一样对你没有丝毫儿女之情。”

哇,太过分了!池鱼听得撸起袖子就要出去揍人。

沈知白连忙拉住她,哭笑不得地示意她冷静。

里头的宛央沉默了许久,抬眼看着面前的人问:“那你会喜欢你将来要娶的女子吗?”

沈青玉不耐烦地道:“世家婚姻,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说什么喜欢不喜欢?只要她与我门当户对,其余的可以不论。”

“那为什么我不行?”何宛央皱眉,终於不再怯生生的了,看起来倒像是生了气,不服气地问:“你要门当户对,如今我与你勉强能算门当户对了,你又说对我没私情。可对别人没私情你都能娶,为什么就不能娶我?”

微微一噎,沈青玉有点茫然。

对啊,为什么不能娶她的?他要的不就是个门当户对而已?

“这个混帐!”池鱼磨着牙道:“我还以为他这些年有长进了,结果却还是那般无耻。人家一片真心,他怎么能这般无情?”

沈知白伸手抓着她,无奈地道:“你这是在替宛央不平,还是替你自己不平?”

池鱼愣了愣,回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:“当然是宛央,我有什么好不平的?”

沈知白抿唇,眼神深邃地看着她。

池鱼慢慢冷静了下来,歪着脑袋想了想,对哦,自己好像更惨哦,人家好歹还有成亲在一起的可能,她呢?

“这件事其实本也该本王和故渊做主。”花厅里,静亲王笑道:“但是犬子对池鱼郡主甚为上心,所以想听听她的意见。”

沈故渊道:“不用听了,我替她做主了就是。”

“这……”忠亲王哭笑不得:“这哪里做得了主?万一凑成一对怨偶,谁也不高兴,反而伤和气。”

沈故渊皱眉:“必须问她的意见?”

几位亲王齐齐点头。

沈故渊不太耐烦了,恹恹地道:“那我回去好生问问吧,至於宛央和青玉的婚事,倒是可以直接定了。”

“这话怎么说?”忠亲王道:“他们也不熟……”

“熟的。”沈故渊烦躁地挥了挥袖子,一股子清风朝忠亲王吹去。

忠亲王顿了顿,点头道:“故渊觉得妥当,那本王便可以去找青玉商量商量。”

“嗯。”沈故渊起身道:“那我就先出去看看他们。”

“好。”静亲王笑眯眯地道:“多给知白美言几句,等这亲事成了,本王自然是要给你媒人红包的。”

勾了勾唇,沈故渊打开门就往外走。

池鱼和沈知白还站在月门处偷看那庭院里的光景,冷不防的,面前就多了一堵红白色的墙。

“你们在这里干什么?”沈故渊半阖着眼,不太友善地看着他们。

池鱼一个激灵便站直了身子,笑道:“看风景啊。”

沈知白失笑,目光柔和地盯着她,点头道:“嗯,看风景。”

沈故渊看了沈知白一眼,一把将池鱼拉到旁边。

“你们刚刚聊什么了?”

好久没被他这么主动拉过了,池鱼小脸儿一红,欣喜地看着他道:“没聊什么啊,在等你出来。”

“等我?”沈故渊白她一眼:“你不抓紧时间和沈知白培养培养感情,等我有什么用?”

池鱼眉头一皱:“我都说了不嫁他。”

“话别说太死。”沈故渊道:“我定的姻缘,还没有不成的。我说成不了的姻缘,也没有能破天命的。”

定定地看着她,池鱼道:“师父,你何必自欺欺人?”

“什么?”

“你分明没有断绝七情六欲。”池鱼抿唇:“你不是个纯粹的神仙,你是有可能喜欢我的。”

眼神一黯,沈故渊睨着她,眼里充满了不屑。

池鱼挺起胸膛回视他,目光灼灼,比泰山还坚定不移。

沈故渊的目光先散了,低头一思忖,松了语气道:“其实你说的未必没有道理。”

池鱼一喜,惊讶地拉着他的袖子:“你也这么觉得?”

“嗯。”眉心微拢,沈故渊道:“我的七情六欲,本也就没有干净,我会生气,也会高兴,更是有可能喜欢一个人的。”

一阵子酸楚从心里泛上来,池鱼激动得泛了泪花,死死抓着他的袖子看着他。

“但。”脸色一变,沈故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:“我喜欢的人不是你。”

欢喜还没传到四肢,就被这一句话冻僵了,池鱼歪了歪脑袋,好笑又鼻酸地问:“你这意思,是你有喜欢的人了?”

“有过。”沈故渊抽回自己的袖子,看着她道:“先前是我忘记了,最近我才想起来,我有过一个深爱的人,要回月宫才能把她找回来。”

“你撒谎!”池鱼看着他的眼睛,执拗地摇头:“你这种人,怎么可能有喜欢的人,你兴许连什么是喜欢都不知道。”

“那你也太小看我了。”伸手捂了捂心口,沈故渊道:“我爱过,也回忆起这里最痛的时候,那些东西只是被我暂时忘记了,不代表不存在。而你,只是我的任务而已。”

“喂。”旁边一直想装作没听见的沈知白还是忍不住站了过来,一脚跨进两人中间,将池鱼护在身后,皱眉看向自家三皇叔:“皇叔最近脾气不太好,兴许得喝点凉茶消消火。”

大冬天的喝什么凉茶?沈故渊烦躁地道:“你劝劝她吧。”

说罢,红袖扬得老高,一转身就回了庭院里头。

沈知白有些恼怒,想了想身后的人,还是缓和了神色,转身打算安慰她。

然而,转过头来,池鱼没有像预料中那样哭着,表情呆呆的,看起来像是走了神。

斟酌了片刻,沈知白小心翼翼地问她:“要吃甜糕吗?”

“不用了。”池鱼咧嘴笑了笑:“我没事,你这次不用想着怎么宽慰我。”

沈知白意外地挑眉:“他说话那么难听,你也不难过?”

“我压根不信。”池鱼勾唇,眼神恍惚了一阵,变得坚定:“他定然是想赶我走,所以编出这么个理由来,听着都觉得荒谬。”

要是心里当真有深爱得不得了的人,怎么可能忘记,又怎么可能同她有那么多纠缠?

沈知白失笑,摇头垂眸:“你想得开就好。”

有什么想不开的呢?决定了要留住这个人,就早做好了被他那张锋利的嘴攻击的准备了。给自己打了打气,池鱼暗暗握拳,来日方长!

叶凛城被释放出了大牢,叼着草根爬上主院的墙头的时候,就看见沈故渊白着脸披着衣裳坐在院子里走神。

这个模样倒是头一次见,叶凛城挑眉,跳下去左右看了看:“池鱼呢?”

沈故渊回神,皱眉看他一眼,道:“有事出去了。”

“那你这是干什么?”叶凛城哼笑:“苦肉计也没人看啊。”

沈故渊沉默不语。

他昨晚的噩梦太疼了,疼得他今日起来心神不宁。

“沈羲。”看不清脸的女子抱着啼哭的婴儿,哽咽着问他:“这么多年,我对你来说,到底算什么?”

那语气太悲伤了,震得他心口一阵阵地疼。伸手想去抓,那影子却越来越远,远到尽头,一片血红色。

“玉儿!”不知是谁撕心裂肺地喊,他的五脏六腑倒是跟着疼,像要纠在一起搅碎一般。

天地一片雪色,茫茫无涯,穿着盔甲的人跪在雪地里,捡起一枚红色的香囊。

“我不会放你走的……不管你去哪里,你生,我追你踏遍这山河,你死,我随你堕入那黄泉!天上地下,无论如何,我一定会找到你!”

……

揉了揉眉心,沈故渊觉得,他要是没猜错的话,这个沈羲,跟他应该有千丝万缕的联系,不然他一个旁观者,断然不会那么痛。可是,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把这个噩梦给解开,日夜困扰,实在很恼人。

“喂,你哑巴啦?”叶凛城道:“脸色这么差就进屋去歇着啊,在这儿吹什么寒风?”

斜他一眼,沈故渊冷声道:“多管闲事,你若是再在我眼前晃,我不介意把你送回大牢。”

叶凛城立马跳开,撇嘴道:“不识好人心!”然后就进了侧堂里去。

沈故渊安静地等着,直到郑嬷嬷从外院回来,他才起身拦去了人面前,一双眼阴鸷地道:“你以为你们瞒得死紧,我就当真不知道了吗?”
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