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界保持着静默。
游向不知道自己发出的声音,能否得到对方的回应。
它也不知道,天外怪物能不能听得懂游族力量中那微弱的呐喊。
对方可能并不在乎猎物说什么。
但即使如此,游向也要做出最后的尝试。
无数游族常年在海底生存,但始终向往着海面和天空,因为海底沉睡着无数族人的壳,那是距离死亡最近的地方。
当一名游族不再游曳,沉入海底,那就是它生命终结之日。
游族必须往上游。
否则外壳会越来越沉,直到支撑不起自己的体重那一天就会沉入海底,变成死亡山脉的一部分。
唯有到轻盈的海面,才有机会去生存更久。
要上浮,仅仅依靠游族本身的力量是无法做到的。
海洋汹涌的力量不可忤逆,游族在其中只能随波逐流,所以需要船。
每一个游族都在寻找一艘能承载自己上浮的船。可惜大多数的船世界都在下沉,而能上浮或维持不沉没的是极少数。
大海茫茫,要找到一艘想要的船非常难。
游向也是因为被卷入一次海洋风暴,才在生死之间撞到了机会。
它拚命抓住了那船世界的表面,将自己的壳卡在上面的缝隙中,在剧烈颠簸中坚持求生。
救它的就是这艘船的首领,游方。
对方抓住了外壳几乎碎裂脱落的游向——它原本不用那么做。
游族本就是四海为家,生死看天。
大家彼此会遇见,但也很少相聚。因为条件不允许。
两个同类贴在一起,反而会因为外壳不断碰撞摩抆而碎裂,让彼此都受伤。
保持一定距离,是游族在海洋中的生存法则。
游方却选择了一条没有人走过的路。
“为什么不试试?说不定,我们其实很适合很多族人挤在一起。”
它外壳中传来轻快而稳定的声音:“过去的路走不通,当然要试试新的方法。”
“我可不想等死。”
游向正式住入了这一船世界,获得了自己的生命池。
由於游族要彼此对话,需要外壳彼此敲打,才能传递各自力量的冲击,从而让对方理解自己的意思。所以实际上,同族住在一起有诸多不便,贴太近容易撞击造成头晕和痛楚,太远又无法理解彼此的意思。
游族力量太小,没法通过海洋和陆地传递声音。
可在这个船世界上,游方却搞出了一条通道。
它将一个个游族死去后留下的壳收集起来,然后嵌入地面连接起来。
壳不仅坚固,还能清晰而灵敏地传递力量冲击。
住这里的游族都能通过敲打一侧通道,与其他触碰通道的族人交谈,哪怕隔着很远,也能听到彼此在壳中的声音。
围绕通道,游方又用壳搭建出了生命池,将海水注入里面,就变成了游族们固定的家。
如果有任何状况,通道的声音都能传入生命池,直接到家中。
不想听到外界声音时,也可以拆开连接的壳。
依靠着通道、生命池的连接,这个世界的游族聚居一起,它们获得了安全而稳定的生活家园,并且从未有过的团结和彼此依靠。
游向后来才知道,游方其实也不确定有没有用。
“试一试。”
这是它常说的话。
也是因为这种尝试的性格,在大灾变时,游方让所有人留在生命池中,不要急着逃往死亡山脉。
它没有被大灾难夺走性命,却死在了生命池中。
游方死於中毒。
而游向坚持不懈地追索和挖掘,终於发现那里地下有一条毒河,从游方的生命池区域流过。
河里的毒素沉积在生命池底,逐渐让整个池子充满剧毒。游方就这样被毒死在了池子里,壳内的身体已经脱水而分解。
它的壳变成了新道路的一部分。
游向获得了首领之位。
它也继承了游方的职责,继续从事修建道路的工作。
这一工作是整个游族发展的关键,只要路能抵达的地方,游族就能过去定居。哪怕距离其他人再远,也能通过道路彼此联系。
游向的更大理想是,设法从海中接来更多的游族,将这艘船真正变成未来的希望。
可惜希望还没有看见,天外的怪物已经降临。
等了很久。
忽然一股温暖而磅礴的力量萦绕游向的全身。
它感应到了一个冷漠的意志。
——成为我的使徒。
虽然游向不明白使徒代表什么,可它知道,这或许是一个机会。
游向表示原意和接受。
然后那股力量钻入体内,让它变得从未有过的强壮,思绪变得清晰而明朗。
它知道了很多。
使徒是神明的使者。
降临於此的不是怪物,而是强大的尧神。
祂向自己降下了恩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