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月二十八。
大丧之后的第一个常朝。
天刚曚曚亮,过了金水桥,群臣在奉天门前的广场上整队,按照品阶地位有序的找到自己该站的位置。
整个过程安静肃穆,整然有序。
毕竟谁也不想被负责纠察的御史为了这点小事参上一本。
邝埜紧了紧袖口,免得风从袖口的空隙中灌进衣衫之中。自从上次他穿着单衣在寒风中奔跑后,现在这幅身子格外的怕冷。
群臣等了一会儿,圣上的御撵才驾临奉天门。
随后设屏风升座。
皇帝在奉天门下,群臣在广场之中。
“吾皇万岁,万岁,万万岁。”
“众卿平身。”
按照早朝的规矩,先是六部按照吏户礼兵工刑的顺序进行奏报,有事的上前,无事的略过。
要是圣上主动问另行他论。
先是吏部尚书郭璡对地方上官职空缺的事情进行了奏报,朱祁镇简单的扫过提上来的名单,因为不涉及重要官职,也都是从科考储备的官员进行递补,所以当场便应了下来。
轮到户部之时,尚书王佐本无要事可奏。
倒是朱祁镇主动问道:“王爱卿,户部今年秋税情况如何?”
朱祁镇还是留了个心眼,那天御前会议他没问,反而隔了数天的今天猛然发问,就是防止有人故意诓骗於他。
王佐一愣。
他不明白日子都已经到了冬天,圣上怎么又想起问秋税的事了。
但是常年身居户部的他,户部的一丁一卯都在脑海中,即使是突然提问也难不住他。
“禀告圣上,户部今年秋税共收上米22166665.9064石、牛租米谷220.1853石、枣子易米25584.169石、枣株课米2225.6236石、课程苎麻折米57.105石、鱼课米31960.678石、改科丝折米12.5455石,地亩绵花绒246569斤11两6,租丝折银2716.75两,租绢59疋298、租粗麻布2疋06、课程绵布728疋088、租苎布7疋01、绵布128770疋1874租钞18910锭11贯541.5、赁钞3锭25贯871、山租钞3127锭49贯194……”
整本的帐簿就像是全在王佐的脑子中一样,各个品类数量说的精确无比。
即使没有对帐,众人仅是看他自信的样子都已相信了大半。
“相较前年秋税略有减少。”
“那现在户部还能拿出的钱粮有多少?”朱祁镇继续追问道。
王佐听此言,瞬间便明白了圣上的意图,“刨除朝廷必要的开支所需,及补偿去年积压旧帐,已所剩无几。”
“嗯?难道今年的夏税不够填补旧帐,还得用秋税填补?”
“圣上,去年朝廷出兵麓川,粮饷负担影响全国半数省份,导致户部去年的税收整体下滑,不及前年的一大半。再加上重建奉天、华盖、谨身三大殿,也是一笔巨大的开销,所以去年户部亏空巨大。以至於今年填补夏秋两税才堪堪结清赤字。”
朱祁镇一听这情况,眉头也是紧锁。
他没想到户部的情况已经如此恶劣,今年的税收几乎无余,稍有动作,还是会继续出现亏空。
看来麓川这事真的缓缓了。
“朕知道了,爱卿先且退下吧。”
王佐悄然的退回到班列,礼部尚书胡濙紧着走出班列。
“圣上,老臣要奏请圣上控制蒙古部落来京朝贡使臣人数。”
蒙古的朝贡贸易是太宗皇帝(朱棣,此时还没被大明第一大聪明朱厚熜同志改成祖)的时候便开始了,之后越发完善,甚至成了习惯。
而对於朝贡,朝廷一直都遵行厚往薄来的原则,以远大於朝贡物品价值的财物、金钱回赐朝贡使者,显示天朝上国财富之盛、国力之强。
“说来听听。”
“正统四年之前,蒙古部落朝贡使团还为百人之数,但是四年之后,人数逐年上升,如今甚至已达千人有余。而且之前是一年一次,现在是一年多达四次,蒙古部落简直是把朝贡当成生意,毫无廉耻之心。”
胡濙年级虽大,但是说话中气十足,即使在空旷的广场上,他的声音也能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。
“朝廷本着厚往薄来的原则,每次蒙古使团入京,都会回赐大量物品。一等正副使者赏彩缎六表里、绢五匹,正副使之妻赏织金衣一袭、彩缎二表里、绢一匹。其余二等、三等依例减少。每年光是回赐便是一笔不小的开销。”
“而且蒙古使臣入塞之后,沿途所需衣食、马料等物品,都由沿途州县提供,到京城后居住於会同馆,所有衣食用度也全都由朝廷统一供应。长此以往,只会此消彼长,壮大蒙古部落的实力。”
胡濙虽说的平静,但是其中的内容却引人深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