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於兄长哀怨郁闷的眼神,则根本不放在心上。
此时此刻,即使是亲兄弟也得要各扫门前雪。
他是太子,迎娶的女子将来是要成为皇后的,选择上当然不可能随性所欲。
大婚之夜(六)
而北鸿,却只是个王爷而已。
他娶谁,原则上是无伤大雅,更不会有人跳出来为了这么点事,力谏不止。
主要还是没到那个份上,也不值得为了这么点事去得罪素以冷面着称的二王爷。
一餐饭,各人吃的五味俱全。
沙迦暗自得意,浅离无奈摇头,北鸿和桃桃相视含情,北澈……只有可怜的太子,望天长叹,猜不出父皇又从哪里找来了个女子硬塞给他。
罢了。还是跑吧。
计划提前进行,没收拾好的烂摊子一律丢给父皇和北鸿,既然他们毫无顾忌的想拿自己开涮,那么承担一点小小的烦恼,也算理所应当。
想到此,北澈也笑了,意志满满,得意莫名,为即将发生的一切,大笑欢呼,可惜,他大概是没有机会亲眼见到父皇的懊恼,还有鸿儿的暴怒了。
惯於熟悉儿子的北皇,瞥见了北澈唇瓣淡淡的奸笑时,心情更是愉悦。
猴子再折腾,也翻不出佛祖的掌心,胜负为何,还得较量后才能见分晓。
至於那些个跟着看热闹的皇子公主们,则并不关心其中的暗潮汹涌,反正不管怎样都好,他们只是来围观,只要保证战火不波及到身前就好。
***
入夜,月黑风高。
太子宫内,熙攘了一整天,终於沉寂下来。
北澈在书房内做最后的准备工作,行走江湖,最重要的就是一个钱字,离家出走,当然要多带些金银防身了。
脚底下跪着三个强壮的男人,死乞白赖的就是不站起身。
「喂,你们都是太子府的内侍,要是一起消失了,别人不起疑心才怪。」
大婚之夜(七)
跑路,还得带三个累赘,拖累着,让北澈心烦。
「殿下,咱们几个都是从小就跟在您身边,早就发过了生死相随的誓言,现在您不要我们了,我们也没有脸面再活在世间。」不用皇上下旨责罚,他们自己也觉得没有面子。
北澈不理,「别动不动就拿生死来威胁,你们又不是美女要去殉情,可没人会为你们作诗流芳千古。」
内侍们哭笑不得。「殿下,属下不是那个意思。」
「我不管啦,刚刚都和你们说的很清楚明白,我必须得走,趁早跑的没影,叫谁都找不着,带了一大堆人,目标太大,很容易就被父皇和二弟的人给追到,你们也晓得,被截回来的后果,就是要和那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女成婚,你们的主子我不算太差吧?什么人不好,居然要为了联姻而联姻的迎娶个不会说话的女娃!!!」攸关他非常看重的人生转折,绝不可草率为之。
「殿下,您抗旨将意味着什么,一定要考虑清楚啊。」语重心长、苦口婆心、絮絮叨叨的不住劝,希望太子能早点醒悟过来,千万不能因为冲动,而置大业於不顾。
「不就是放弃皇位嘛。」无所谓的耸耸肩,北澈小心翼翼的把包袱打了个结,拎起来掂乐掂,「当皇帝有什么好,早起晚归,忧国忧民,想做好不容易,做不好,就受万民唾骂。」
北澈不想做的事,总有一万条看似合理的理由,从小他就是这样,贴身的内侍们又有哪个不清楚他这个小习惯呢。
不敢反驳,只得顺从道……
大婚之夜(八)
不敢反驳,只得顺从道,「太子殿下既然想的清楚,属下等愚钝,不敢再劝,还请您念在我三人多年跟随,早已经习惯了被您差遣的日子,若是您执意不要,我们唯有长跪不起。」
三人齐齐抬头,眼含泪意,叩首不止,「请殿下一路小心,属下等今后再无缘分服侍,万望保重。」
轮到北澈哭笑不得了,「这算什么?一哭二闹三上吊,你们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一手了?」
三双眼睛,各自别开,不与北澈眼神相交,「主子不必计较,您要走尽管走,也无须关注奴才们的死活。」
他们个个都是说一不二的真男人,不像女子一般,只是单纯的说说吓唬人而已。
既然太子要丢弃他们,失去了尊严的侍卫,还不如就死了算了。
至於是跪死、绝食死,还是被皇上处罚而死,差别都不算太大了。
「真拿你们没办法。」北澈终究不是全然无情。「你们也清楚,出了这道宫门,我可能就不是太子了呦,也不会有人提携你们,权势地位终成过眼云烟。」
已听出太子口气稍微松动,侍卫们死灰落寂的眼扬起了一丝闪亮,「殿下,我们不在乎,只要能跟在您的身边,这一切都无所谓。」
他们从很小的时候起,就被灌输要终身保护北澈的信念,最终成为人生唯一的目标,世人所追逐的功利浮名,反而不那么放在心上。
「好啦,还不快点去收拾行李,嘴巴都管的严实点,不要再被更多人发觉了。」北澈郁闷的叹了口气,望着手下撒欢一般离去的背影,大摇其头。
大婚之夜(九)
拜托,他可是要去浪迹江湖,四海为家耶,又不是出去玩,至於那么高兴吗?
北澈摇摇头,甩去思绪万千,继续在书房里转悠,看看还有什么忘记带。
这一夜,过得格外漫长,北澈基本上没合眼,时而上床休息,时而披着衣服,在房内走来走去。
天蒙蒙亮时,他竟有种冲动,去勤政殿看一看母后。
他那外表坚强,实则心肠柔软的亲娘,知晓他离去,必然数日难以安寝入眠。
可是,北澈自己也没办法呀,总不能真的娶了那个不会哭不会笑的小哑女,然后一生一世都留在这座巍峨的宫殿内,郁郁不得欢吧。
父皇,究竟是怎么回事嘛。
按理说,就算是女方家世如何显赫,这种口不能言、心不能思的残缺之人,也不得入宫吧。
立为太子妃,将来就是属意要她做皇后的意思。
北澈烦躁的扯了扯头发,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也疯了。
罢了,还是脚底抹油,先闪为妙。
等事情尘埃落定,难倒害怕没有法子回来看望母后吗?这会儿还是先想办法保全自己比较好。
天不亮,北澈最后一次检查行李,三名侍卫也来到了门前候着,等待太子下令出发。
「你们去宫门前候着吧,我稍后就去。」天还暗着,清冷的空气直往鼻子里窜,北澈混沌了一宿的脑袋,忽然清醒了许多。
周围那么静,往日里蹑手蹑脚在做准备工作的宫人们,也全不见了踪影。
他怕事前太过张扬,被人看出端倪,提早发现,所以一切保持原样,并未特别下令清空太子府。
大婚之夜(十)
每向前走一步,北澈的心都焦躁几分。
脚踩在地面,冰凉冰凉,透入骨髓。
三个侍卫的气息也感觉不到了,莫名压抑,贯穿全身。
脑海中警铃大震,一个声音怒吼着要他返回卧房。
不能出太子府,绝对不可以。
然而,一想起那个绝美却呆滞如木偶,连句话也不会说的哑女,他有一丝动摇的心立即又硬了起来。
虽说自己好说话,平素里也不太爱计较什么,可婚姻大事,关乎一辈子的幸福,心爱的人身体有残缺,北澈自问可以接受,既然喜欢她,自然是好的坏的全盘接纳。
可问题是,他根本就不喜欢啊。
不喜欢的话,再强迫也是无用。
想着,走着,心神游离,恍惚来到正门前。
一丝阳光,撕破了夜的黑,照亮东方。
被晨风吹得摇晃的灯笼,蜡烛早就熄灭,正悬在北澈头顶。
他的头微微抬高,似乎全部注意力都被那两盏宫灯吸引住,就连身边何时被一整只御林军包围住也不知道。
「太子殿下,皇上有旨,宣殿下勤政殿见驾。」
来的好快,来的也好巧。
大清早的叫人来宣他,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。
偏偏还赶在了他想出宫的这一日,真是巧合到了令人咬牙切齿的地步。
有宫人接过北澈手里的包袱,并不敢打开,原封不动的手捧着,举过头顶。
「殿下,请吧,皇上还等着。」一名侍卫笑着催促,规规矩矩,恭恭敬敬,彷佛半点也没『注意』到北澈的不对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