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臣又岂是那么好做的?魏祭酒知晓魏潜绝不会贪生怕死,然而魏家上下老少都是人命啊!
魏潜一时不语。
之前,他也憎恨自己的畏惧退缩,但是方才跪在这一尊尊牌位之前,他才忽然意识到,在这件事情上,他固然对自己失望,却并非因此迷茫。
魏潜仰头,目光落到写着魏征的牌位上,不知是在问先祖,还是在问父亲,“如今佛道盛行,举国上下多有信奉,佛说众生平等,可是众生当真平等吗?皇权之下,民有三六九等,这世上的一切的正义皆是建立在这规则之下。既然这世间本就没有公正可言,那我所做的一切,还有意义吗?”
倘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众生平等,就永远不会有真正的公正。
魏祭酒闻言不由震惊,他顺着魏潜的目光看过去,心中冲疑,即便是被誉为明镜的魏征,恐怕也从来没有想过以一己之力挑战君权至上的观念吧。
魏祭酒沉默片刻,缓缓道,“当年你被掳走,你母亲几欲崩溃,此后许多年她都不能走出阴影。我还记得,你回来之后也曾来这里跪了一晚。”
魏潜垂眸静听。
“那天,也是你跪在那边,我跪在这边。还记得,你当时掷地有声的发下宏愿。”
愿以律法为刃,锋芒之下,再无冤情;愿以此身为刃,剑锋所指,恶将不存!
“言犹在耳。”魏祭酒笑道,“我便想,哪怕这辈子毫无建树,也不枉人世走一遭,因为我此生最引以为傲之事便是有你这样一个儿子。”
第308章 长安令
魏潜怔住。
魏祭酒拍拍他的肩膀,“人生一世,总有些事难为,有些意难平,倒也不必事事苛求。唯有不忘初心,方得始终。”
魏潜的初心绝非是颠覆这个世界。
如今天下安宁,魏潜不会为了追求渺茫的众生平等而去毁掉百姓安居乐业,这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。
对於大多数争权的人来说,正义不过是好听的借口,而於魏潜来说,权不在重,够用就行。
可是究竟坐到什么位置上,手中的权利才算够用?
若哪天冤情背后元凶真是圣上,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够。所以正如父亲所说,人活一世,总有些事情力不能及,总有些事情,教人意难平,唯有不忘初心,方得始终。
他魏长渊也终究不过是万千人中最寻常不过的一个罢了。
倘若真有那么一天,无论是豁出性命求个真相,还是因为身边的羁绊而退让,都是可走之路,有得有失罢了。
“父亲所言,儿子谨记於心。”魏潜似是认命又似是不甘,却终究定了心。
魏祭酒观他神色,颇为欣慰,“既然想通了,就莫在这儿吹冷风了,早些回去歇着。”
魏潜目送魏祭酒离开,起身至香案前拨了拨油灯,又站了许久才离开。
翌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