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凝在他怒目相视的时候就已经做好被攻击的准备了,此时面对凛冽拳风,她不避不让,竟是出掌硬生生接下一拳。
她从蹒跚学步就开始习武,纵使怠惰一些,至今并没有练出什么境界来,却还不至於被这一拳给打趴下。
双掌卸下力道,旋即一翻,如蛇一般顺着彭佑手臂直达腋下。
彭佑猛地挥出左手,右半身却陡然一软,随着崔凝后仰,他这一拳没有打到人不说,反而因为失去平衡,整个人栽倒在地。
崔凝一脚踩上他的肩颈处,吼道,“别动!”
时已接近初冬,石地板上的湿冷渗入皮肤,冰得他一个激灵,脑中瞬间清明几分。
崔凝见他挣扎几下便真的不动了,这才收回脚,缓缓坐回椅子上,怒道,“打啊!再打啊!杨檩死了关我何事,我又什么耗不起?你敢继续发疯,我崔某人就敢奉陪到底!”
空旷的屋内仿佛不断回响她的怒吼,彭佑的怒火好像随着方才挥出的那一拳泄掉了,剩下的全是悲伤和疲惫。
崔凝双手在抖,强接下那一拳的时候两条手臂有一瞬间的剧痛,伴随而来的是可怕的麻木感,她吼的爽快,却是没有余力再打了。
她垂眸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,想起这人方才的疯狂,就仿佛看见了被困在她心里某处的另一个自己。
看着师兄们一个个倒下的时候,揭破二师兄善意谎言的时候,她都很冷静,没有被仇恨支配,没有绝望,好像活的很有奔头似的,可是这一刻突然间觉得异常难受,平时隐藏很好的情绪突然涌出,涨满心胸,却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像彭佑一样发泄出来,只觉得仿佛下一刻就能被它淹没窒息。
崔凝像溺水之人挣扎求生一般狠狠吐息着。手臂上的麻木感已经渐渐消退,取而代之的是细密的疼痛,不一会,她头上已经冒出一层薄汗。
不知道隔了多久,她用微哑的声音道,“就你现在这副怂样还有脸嫌弃我?再怎么样,我比你这种只会乱挥拳头的人强一万倍。我劝彭佐使仔细想想,现在是继续与我僵持争执还是认真协助破案!”
又隔了许久,彭佑才慢慢爬起来,也不起身,就这么坐在地上抬头看向崔凝。
眼前的女孩还没有完全褪去婴儿肥,但是目光如此清冷而克制,竟衬得他像个撒泼打滚的傻子。
屋内不再剑拔弩张。
静静立在屋后的魏潜扬起嘴角。
雨丝将黑发染上一层霜白,他却浑然不觉,只盯着院中不远处的一株虎蹄梅看了许久。
虎蹄梅树上已结了几粒花苞,金灿灿圆滚滚的挂在枝头,迎着越发大的雨势欲开未开,看起来可爱又倔强,像极了崔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