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品芝麻官放在地方上还能算盘菜,可是搁在偌大的长安城,一砖头能拍死一大片,真是算不上什么,但是为表尊重和客气,一般下级或是同僚之间大都会称呼一声“大人”。
崔凝想到陈元,叹息道,“带我过去吧。”
差役躬身道了声是,便走在一侧领路。
外面雪光刺眼。但是并没有出太阳,官衙道路上的雪早被杂役清扫干净,连一点残留都没有,走在上面一点都不滑,不过陈元住的屋子稍微偏了点,就没有人管了。然而,正因无人破坏。院中的雪一片整洁。厚厚的如棉如云,院子里几株红梅拥挤在一起开的正盛,每根枝条都繁花覆盖。乍一看上去,好似一簇火红的珊瑚。
陈元就站在距离红梅不远处的廊下,一身牙白色暗纹袄,皮肤如霜似雪。银发宛若月光,若不是面上覆着一条黑纱带。崔凝都怀疑他是从雪中幻化而来的妖精。
“阿凝。”陈元看见她,声音雀跃,一下子便有了生机和活力。
“你怎么在这里站着,也不怕着凉。”崔凝知道陈元的遭遇。心里不免对他有些怜悯。
陈元腼腆的笑笑,“我不怕,我听五叔说。像我这样的人活不长久,他不在了。我也不想压抑自己。”
“不在了?他应该没有被治罪啊?”崔凝心想难不成自己漏下了什么?
“不是不是。”陈元面上掩饰不住的落寞悲戚,语气却十分平淡,“他离开长安了,不要我了。”
崔凝愕然,心里堵得要命,却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安慰他。她知道,对於陈五来说,陈元可能是他人生的负累,他并不是什么不世之材,可是凭着他的能力,怕是也能够过得相当不错,若非因为陈元,他不会被家族牺牲,藏头藏尾的日子一过就是这么多年,然而对於陈元来说,陈五却是他唯一的亲人和依靠。
陈元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,陈五是他唯一能够亲近的人。
这种背弃,即便崔凝没有尝过,也深知它定然如冬日里那些冰刺一般从心里长出来,冰冷锐利,能刺得人千疮百孔。
“那……那你以后怎么办?”沉默了很久,崔凝才听见自己这样说。
“他在西市还有宅子和铺子,地契都留给我了。”陈元笑着指了指桌上用茶壶压着的几张纸,“我以后并不用愁生计。”
这么贵重的东西,他却只这样随手一压,随便撒上点水可能都会毁了,可见半点不看重这些身外之物,甚至崔凝能隐隐感觉到他故作轻松的笑容背后已被伤的鲜血淋漓。
崔凝只能尽力安慰,“我还在长安呢,日后没事的时候我去找你玩,咱们是朋友。”
这话说的,她自己都觉得心虚,扪心自问,她心里对陈元是怜悯占多一点。
陈元对此却似乎深信不疑,很高兴的点点头,“我等你便是为的说此事。我以后都会在城西的悬空寺,你若是有空,或者去上香,一定要来找我。”
崔凝讶异道,“你要出家?”